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营山中学故事-永远的校歌

http://www.scol.com.cn  (2016-10-14 15:20:29)  来源:四川在线-南充频道  
编辑:王青山  

文/清河

九月十一日那天,我走进教室,看见后面的黑板报换了。黑板上面写了这样几句话:

西挹神山爽气,

东来邻寺疏钟,

看吾校巍巍峻宇,

连云栉比列其中。

半城半郭尘嚣远,

无女无男教育同。

桃红李白,芬芳馥郁

一堂济济坐春风。

愿少年,乘风破浪,

他日毋忘化雨功。

我心里一动,知道写黑板报的人读过汪曾祺的小说《徙》,且被文中这一首产生于二十年代的苏北县城的小学校歌打动了。这篇文章我在几年前也读过,那时,我没觉得文章有什么特别之处,至于这首校歌,也仅仅当作了一篇文章的必要素材。所幸的是,几年后再见,居然还能记起来。然而这次,这首歌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,那种淋漓大气与浓郁的古典之风扑面而来,让人一下子感到需要仰望。

这让我想起了我们营中,也有一首校歌:

绥山巍峨,朗水汪洋,

山环水抱,我校矗立其房。

巍山之志,汪洋之气,求我独立,

公诚勇毅,公诚勇毅,以我求我解放。

为国争光,为国争光,俾我浩浩精神,

得与绥山朗水,

延远绵长,延远绵长!

这首歌作于一九四零年,是五年前学校筹备建立校史陈列馆,从一位老教师那里收集来的。一九四零年,这位老教师正在营中读书,正是青春年少。我想,他会与其他少年一起,在集会或重大节日时,整齐而大声地唱起这首校歌,他们表情庄重,内心热血沸腾。校歌里那种昂扬的时代气息感染着他们,激励着他们。后来,他也成了这所学校的一名老师,便把少年时的歌曲,小心地收藏起来,一藏就是一个甲子的岁月。我还记得,我们去向他索要这首歌时,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与我们握手,他的眼睛昏花了,眼角松弛耷拉,深深的皱纹写满了沧桑。他谈及他读书时的校园,然后又把这首歌唱给我们听,他的嗓子那么沙,那么哑,可他唱得那么认真那么投入,以至手舞足蹈。“俾我浩浩精神,得与绥山朗水,延远绵长,延远绵长”,他唱到结尾,我紧紧地捂住鼻子,在他身上,我分明看到那个时代特有的昂扬之气。曾经,他与所有营中学子该是一群多么精神健美的少年,那时的营中校园该是多么的奋发与阳刚。

如今,营中没有了校歌。其实现在已经很少学校有校歌了,即使有,也不怎么唱,往往一阵风过去,后来的学生便不知道校歌的有无了。不过最近一些年,有些学校逐渐认识到校歌的重要意义,想让校歌在学生中传唱。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。某校想写一首校歌,辗转找到一音乐人填词谱曲,人家开口说“五千块”,校长嫌太贵了,又找另一个音乐人谱曲,价格涨到了八千,校长一气之下,跑到市里请大学音乐教授,教授说:“两万”,校长忍不住爆了粗口:“娘的,条条蛇儿都咬人啊!”(川北俗语,感叹到处被宰。)这事让我哑然失笑。事实上,这位校长大可不必为找不到人填词谱曲操心。学校里的语文老师与音乐老师完全有能力写一首好校歌。有时候,我们常常被名人效应所骗,无论做什么事,总想找个名气大的,有时候不惜重金。但艺术的高品位,多半不取决于技巧而往往取决于爱的深切热烈。

其实,我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脸红,因为我也好几次受人所托填写校歌歌词。那程序与套路总是这样:开车接我到校,校长站在校门恭候已久,相互闲谈恭维,喝酒吃饭,开车送回,等到醉熏熏的回到家铺开稿纸,我的大脑总是发怔,因为我不了解,我也不热爱,我只能用一些放在任何学校都合适的词语去拼凑应付,个性全无,灵气全无。说实在的,我只想拿了钱早点完事走人。

所以,一首好的校歌必须由那所学校里的人来写,只有把青春、生命、热情全部奉献给学校的老师,才真正了解那里,热爱那里,才会发自内心的歌唱。

那个年代的校歌,基本都是学校老师写的。在川北还是在苏北,创作者不约而同地强调了一个问题:我们的学校在哪里?

“西挹神山爽气,东来邻寺疏钟”、“绥山巍峨,朗水汪洋,山环水抱,我校矗立其房”,我想,任何孩子读到这样的句子,唱着这样的歌,心里都应该是满满的敬畏与热爱,它们不空,不假,不大,远比“爱祖国,爱家乡”来得具体,也更美。或许有人会说,这些句子是很美,但小学生根本就读不懂。这说的是事实,汪曾祺也说,他小时候只知道唱,不知道意思。

写这篇文章之前,我在网上着了魔似的搜集民国时期的校歌,其中甫澄中学的校歌特别让我惊讶:

昭烈跸宫丞相祠,蓊蓊郁郁庐舍傍屋脊。

劝学从仕,学季堪追;例比十二儒行,会此五百昌期。

文翁邈矣,高振继之;均平既如,相如为师。

望古承昨,养气随时。

大业能经国,危瞻赖扶持。

“甫澄”是刘湘的字,这所学校可能是他捐建的,校歌的大意,是以乡贤激励学生奋发努力。很惭愧,我翻阅了很多资料才把它读懂,我居然还是教语文的。以当代国人的语文水平,这首歌词确实显得古奥,民国时期的孩子,大概也不能全懂这首歌词的意思。倔强而迂腐的民国老师似乎都喜欢卖弄学问,孩子们懂不懂,仿佛根本不去考虑。他们也许在想:歌就在那里,懂与不懂,那是孩子的事;他们也许还会想:急功近利的懂可能会造成孩子一辈子的不懂,而有些不懂,最终孵育出的却是大智慧。他们不急不躁,充满自信,他们日复一日地组织孩子们唱校歌,朝阳升起的时候在唱,晚霞满天的时候也在唱,千百遍地,那充满文气、雅气、古气的歌便直直地走进了孩子的心里脑里,然后就走出了汪曾祺那样的人,一辈子都记得并感念曾经的校歌。

时光荏苒,如今七十多年过去了,很庆幸,营中的那首校并没有丢失,它由一个老人小心的保存,然后无私捐给了学校。如今,这首校歌挂在校史陈列馆的一角,它也许不会再被人们唱起,但它在那里,我们还奢求什么呢?

默默地讲述里,

我有时我想,假如换一个结尾就完美了。这首歌是当时被打成右派的校长写写的,曲作者则是学校里的语文老师。

现在的学校喜欢弄校训,不过全国所有学校的校训也就那么几个词,比如“文明”、“勤奋”、“进取”之类,不过是一些大而无当,缺少温情关怀的干瘪口号,俗套得让人生厌,学生记不住,老师也记不住。它不像校歌,能以艺术的力量去打动学生,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进学生的心灵。

绥山苍茫如海,

白塔砥柱回澜。

二水相拥千载,

吾校九秩巍然。

济济学子承遗风,

绵绵续续冠西南。

更待今日,

有些印象。

我们学校里在五十年代还有一首毕业歌,名叫《桉树成林我成人》,那歌词,也很美:

桉林碧绿春常在,化雨春风应时来;

幼苗出土汗珠润,六年浇灌今成才。

桉树成林我成人,辛勤培育谢园丁;

我是六年前的红领巾,蹦蹦跳跳进校门,

如今雄鹰快展翅,海阔天空任飞腾。

学桉树顶天立地,学桉树四季长青,

学桉树天天向上,学桉树笑傲风云。

为了人民为了党,红专并成献青春。

这首歌,已经在末尾打上了可憎的时代烙印,但它还是很美的。我在《校园里的树》中曾这样记载这首歌的来历:“上世纪五十年代某一年,全国上下掀起了植树造林运动,引进了生长快、适应性强的桉树,于是学校搞绿化,发动学生大种桉树。六年下来,桉树蔚然成林,种树的孩子也完成学业,将要离开母校了。当时的学校校长是个右派,虽然天天晚上挨批斗,但当他望着依依不舍的学子,望着郁郁葱葱的桉树林时,突然来了雅兴,写下一首毕业歌《桉树成林我成人》,从此生生传唱,在校园里流行了好些年,有的甚至珍藏了半个世纪。”有时候我走进圆梦馆去,看到他的照片,总是莫名的感动,那是一个单纯地只为着学生的人,一个真正的教育工作者。

我们得看到一个事实,大多数学生对母校的归宿正在减弱,他们并不觉得母校有什么值得他骄傲的地方。这是为什么呢?那是因为,中国的学校都是一个样子一个模式,他们(包括我们)看不出不同,既然全国学校都差不多,又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呢?

那是火红的热情、如雨的汗水的哺育与浇灌,是欢笑与哭泣、苦闷与呐喊的纵横交织。

我在网上也找过八九十年前的校歌,其中甫澄中学的校歌让我惊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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